【瓶邪/架空】庚辰秘闻录•后传（49）
（四十九）
为了不让外界抨击汪伪政府残暴无道，76号时不时也会对犯人施点小恩小惠，以堵悠悠之口。“放风”，就算是76号对犯人在人身自由方面的一项“德政”，“放风”期间所有羁押的犯人都可以走出监房，到后面的大院子活动半个小时。
时间虽短，但对于常年身处狭窄空间之中的犯人来说，可谓一个实惠的福利。趁着这30分钟，犯人们可以散散步，舒舒筋骨，也可以到厕所解决一下个人问题（因为拘留室里只有便桶，平时是没法大便的，实在忍不住了，才由两名看守领着到院里的厕所方便）。
当然，“放风”的全过程都会在大批武装警卫的监控下进行，犯人们不准交头接耳，也不准随意脱队。听戴炳珍讲，他亲眼看见有个狱友因为擅自脱队，被荷枪实弹的警卫当场射杀。不过，“放风”也不是天天有，常常三五天甚至一个星期才能有一次，全看上面的心情。
我在平洋房里关了五天，还没有赶上过一次“放风”，原以为今天能行，谁知一直等到七点半，也没有要放我们出去的意思，看样子今天的“放风”又泡汤了。这时，侯先生快步走了进来，喝令我们关门坐下，不准向外窥看，然后又急急忙忙地走了。盛志诚说，这种情况要么是出了什么大事，要么就是来了什么大人物。
我起身悄悄走到窗前，侧身往外张望，只见对面高洋房大门前的院落里列队站着一班警卫，神色凝重，肃静无哗。不一会儿，外面喇叭长鸣，两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，停在了门前。当先一辆车上下来五六名便衣，提着驳壳枪就围住了后面一辆车，其中一名便衣恭恭敬敬打开了车门，下来一人，却是老熟人万家文。此情此景让我不禁冷哼一声，一个汉奸还摆谱，真是小人得志。
万家文下车后并没有直接进去，而是伸出左手，朝车内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。我心念一动，难道还有人？我趴在窗前正欲看个清楚，一支警棍突然从窗口戳了进来，“不准偷看！”
我赶紧躲闪着坐下，眼角瞥见似乎是一个男人从车里钻了出来，我还来不及看清，他就迅速被人簇拥着走进了高洋房。这个身影看起来莫名有几分熟悉，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。
这一整天，我都躺在床铺上，揣测这个神秘男子的身份。从万家文的态度来看，此人一定非常重要，也许是他的上级，也许就是那只“熊掌”，但万家文的表情又分明带有几分微妙的得意，再加上这连续几晚进进出出的汽车……一种“山雨欲来”的窒息之感席卷我的心头，我隐隐觉得事态恐怕要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。
接下去的几天，仍然没有安排“放风”，76号上上下下都显得紧张而忙碌，我从窗口又见过几次万家文，他每次都来去匆匆，脸上却有着掩藏不住的兴奋，这让我愈发相信自己的揣测：外面一定有大事发生。
要是在夹壁屋，我多少还可以通过报纸了解外界的消息，现如今我被关在这里，无异于耳目尽失，哪怕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也不得而知。这种无力的感觉让我非常沮丧，好几天都没有精神。更加令人愤懑的是，我们的伙食越来越差，每天不是烂青菜，就是清稀饭，一点儿油水都没有，向侯先生反映了多次，甚至还托他向上面递交了书面报告，仍然没有丝毫改善。我和同室的难友们商议了一下，决定绝食抗议！
这天中午午饭送来后，我们都静坐不动，伙夫问我们为什么不吃，我随手抓起一只粗瓷碗就摔了地上，“老子不吃这样的猪食！”我这边一发难，其他人也一起围了上来，恶狠狠地瞪着伙夫。
“干什么？你们要造反哪！”伙夫力持镇定地大吼，可明显透着股色厉内荏的味道。
我心里一动，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——虽然76号蒙蔽了我的耳目，我为何不趁机找个新耳目？于是我一拳朝那伙夫脸上揍了过去，他踉跄了几步，一屁股坐倒在地，杀猪似的大叫起来。这下动静闹大了，惊动了外边的看守和警卫队员，七八个人一窝蜂冲进监房，挥舞警棍很快将我们隔开。紧接着，又踱进来一个穿制服的人，一个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一个人。
上海区第一行动大队第三分队副队长朱明！
“谁摔的碗？谁动的手？”朱明快速扫了一眼现场的情况，问道。
“报告朱队长，都是他干的！”伙夫捂着青紫的眼眶，指着我道。
望着眼前这个昔日的手下，我表面上云淡风轻，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。自从确认朱明也和周桓西一样叛党投敌之后，我常常为自己当初的大意而扼腕，假如我行事能更加果断一些，早一步识破此人的真面目，也不会掉进他和周桓西联手设下的圈套。周桓西已经伏法，可朱明仍然逍遥法外，还成了76号的一条忠实走狗。真是是可忍，孰不可忍！
“原来是吴大队长……”朱明一眼就认出了我，“真是失敬。”他嘴里说着“失敬”，脸上一丝一毫尊敬的意思都没有。
我淡淡地扯出一抹笑，“朱队长，好久不见。看样子混得不错，越来越人模狗样了。”
“你！”朱明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，他一把揪过我的衣领，“你找死吗？都到这番境地了，还要逞口舌之利！”
“你不敢杀我。”我无视他的警告，镇定地说。
“呵呵……”朱明盯着我的眼睛，忽然阴测测地笑了，“我是不敢杀你，可是我能动你！”说着，他把我往警卫队员面前一推，“把他带走！”
众警卫把我硬拖倒拽故带到了隔壁的审讯室。故地重游，这里除了木桩、皮鞭、“老虎凳”、灌辣椒水的大铁壶，又多了几个新花样。上一次我从这里出去后，整整半个月才好利索，这一次，不知等着我的又会是什么“待遇”？
只见朱明慢吞吞取下墙上的皮鞭，露出一个残忍的笑，“你们都出去，我亲自伺候吴大队长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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