煜轩娘

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,只是向上走,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。

【瓶邪】杭州病人(中篇)

(三)

到达孤山南麓已近傍晚。看过这一带的景致后,我才确定了自己是杭州人的推测。因为眼前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,熟得好像我原本就住在这里,我侧身对年轻人笑了笑:“小哥,搞不好我们还是邻居。”

“可能。”他也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。说话间,我们已经走入圆形拱门,穿过柏堂前的莲池,沿碎石小道上了山。山顶上的铺子都打烊了,只有寥寥几名游客还在流连忘返。

年轻人走着走着停了下来,我以为到了,他却给我出了一道难题:“知不知道是哪一家?”

我不禁哑然失笑,摇头道:“小哥,你这问题也太刁钻了。除了知道你姓张,我对你一无所知,凭什么去猜?”

“直觉。”年轻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靠在一家店铺的门前闭目养起神来。我顿觉傻眼,“直觉”这玩意儿太虚无缥缈了,不过看他这个架势,要是我今晚找不到他家,恐怕只有睡马路的命了。无奈之下,我只好一家店一家店地去找“感觉”。雅风堂、多宝斋、天水阁……不知为什么,一家家看过来,我始终没有停下脚步,就好像在我心里面已经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,只差将它说出来而已。

于是,在走过一幢乌瓦红木房子后,我看到了那个偏安一隅的小古玩店:吴山居。

和前面看到的其他古朴雅致的古玩店相比,这家店很不起眼,甚至显得有些破旧,却带着一分遗世独立的幽静安然。门口台阶上摆放着一个石头金鱼缸,几尾红珍珠正在水中游弋。

“是这里吧?”我拨弄着鱼缸里的水,头也不抬地问。回答我的是“吱呀”一声,门开了。

和我预想的一样,店里没有华丽的灯光和过多的陈设,显得干净整洁。店门两侧的展架上摆着瓷器、铜器、玉器、木雕等各色古玩,它们或造型奇特,或用料珍贵,玻璃展柜里,金石印章、古玉翡翠一应俱全,然而放眼望去,最多的还是各种古碑拓本,并且制作水准相当专业。所有的一切,都显示出了这家店主不俗的品味。

柜台上,一个线装的小册子吸引了我的注意。打开一看,原来是一个账簿,然而就是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账簿却让我着实吃了一惊。因为里面那个瘦金体的笔迹太熟了,我可以肯定自己绝对见过这个笔迹,可又实在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时间、什么地点见过,便问年轻人账簿是谁写的。

“店主。”小哥垂下了眼,轻轻地说。他的语气没有起伏,眉眼之中却笼罩着一层深切的悲伤。我寻思着,这个店老板不会是这闷油瓶子的老婆吧,难道这背后还有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?

一时之间,我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他。我俩相顾无言了好一阵,年轻人忽然道:“去休息。”

“哦,好。”我应了一声,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,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上了二楼,再一看年轻人,他还站在一楼的楼梯口,顿觉尴尬万分,连忙赔礼。

年轻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,跟着走上楼来。“你睡这间。”他指了指东边的房间,径自推开了西边的房门。

“等等,小哥。”我叫住他,“谢谢你收留我。”

他停下脚步,淡淡地回了句:“不用。”

如果说之前我对年轻人的仗义相助报以由衷感谢的话,进入房间之后,这种感激之情立刻升级为感动。因为我第一时间便发现这是主卧。本来我打算找他把房间还给他,可那未免太过矫情,只得把满心的感激放在心里,默默地打量起这个房间来。

房间不大,收拾得很整齐,一米八的双人床上铺着宝蓝色条纹的四件套,左边的床头柜上放了一盏台灯和一本清嘉庆五年苏州振新书社的《阅微草堂》,右边则放着一瓶大宝和一包用了一半的抽纸,墙角的衣架上还挂着两件男人的外套。这本是很寻常的一间卧室,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只是跑了一天,我也没有心思去细究那么多,直到在浴室里洗了个澡起来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换洗的衣物。横竖都已经麻烦人了,也不差这一桩,于是我毫不客气地到衣柜里翻出一身干净衣服换上,钻进了被窝。

本以为在陌生环境没那么容易入睡,谁知头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,甚至远比在医院那几天睡得更好。只是,睡梦中老是会出现一双淡然得没有一丝微澜的眼睛。

他,到底是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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